赵孟頫-元
赵文敏行书《酒德颂》。庚子九月,西蠡。
赵文敏公书《酒德颂》真迹。过云楼珍臧(藏),属吴云署签。此卷随行箧几及十年,去秋失而复得,愈珍惜之。每经江湖,辄引之陆行。今岁己未,余读礼,家居屡有绝炊之困,适桂堂前辈过金陵属,携至他处售之殊归(归)也。星衍记。
酒德颂。有大人先生,以天地为一朝,以万期为须臾,日月为扃牖,八荒为庭除。行无辙(迹),(居)无室庐,幕天席地,纵意所如。止则操卮执觚,动则挈榼提壶,唯酒是务,焉知其余?有贵介公子,搢绅处士,闻吾风声,
议其所以。陈说礼法,是非蜂起。奋袂攘襟,怒目切齿。先生于是方捧罂承槽、衔杯嗽醪;奋髯箕踞,枕麴藉糟;无思无虑,其乐陶(陶)。兀然而醉,恍尔而醒;静听不闻雷霆之声,熟视不见泰山
之形,不觉寒暑之切肌,嗜欲之感情。俯观万物,扰(扰)焉,如江海之载(浮)萍;二豪侍侧(焉),如蜾蠃之与螟蛉。延祐三年丙辰岁十一月廿一日,为瞿泽民书。子昂。
嘉庆六年,以此本及明人跋摹勒上石,时在兖郡。星衍记。予官山左,既以此勒石,历下涕上凡二本。时遭桐杖之忧,外舍书籍横陈,此卷为人窃去售之。济南彧告予以白金十斤赎归,又为松雪书添一重公案也。星衍又记。
松雪书法,右军者诸尺牍几及之,惟于《禊帖》犹远耳。至《书酒德颂》,乃可仿佛《禊帖》之步武,岂有意临摹者,不若无意之
自然而契其真耶。观元吉所藏法书,当以此为第一缉熙廷矣。并知书法而善临摹者相与评之,当不妄也。
成化丙戌春仲之廿六日,观于隆恩之堂。有贞。
予尝见松雪翁临羲之帖,体格虽近似,而笔意犹松雪也。今在元吉舍人所观《酒德颂》,则皆《禊帖》步骤,岂非其得意时书邪?赵书如此,亦未多见元吉尚宝藏之。陈鉴识。
(伯)伦仕魏,为建威参军,尝与嵇阮辈为竹林之游,其颂酒德以文滑稽风情旷达,寓意深长。盖当曹马废兴之际有所托而逃焉者。赵文敏公特为书之,良以是欤。若夫书法之妙徐武功。陈翰林论之至矣。予奚容喙。刘珏。
松雪书固是奇宝,然世间流传颇多,惟武功一跋至为难得。余固乡人未尝一再见也。然则此卷比之常品,故当不同。有鉴裁者当必加重矣。杨循吉谨题。
赵文敏书所谓行手拈来,头(头)是佛。此《酒德颂》尤其得意者,固可宝也。若必曰‘兰亭’,恐不必以此论松雪。文彭敬题。
万历丁丑清明前三日,在虎丘舟中观赵荣禄书《酒德颂》,神明焕然,甚快病夫之目。太原王释登敬题。品赵书以苍劲古厚为上。其专取圆秀者,非知言之选也。此颂笔笔皆入右军之室,即谓作褉帖观,亦何不可?仆则谓中间数笔直,可作古篆观矣。乾隆癸丑秋八月三日。北平,翁方纲。
龙游摄提格招摇建申之月己丑,国子监祭蒙酒蒙古法式善、翰林院编修钱塘吴锡麒、翰林院检讨、遂宁张问、陶兵科给事中婺源王友亮、内阁中书介休刘锡五、刑部郎中汾阳田畿、刑部员外郎仁和魏成宪、刑部主事钦州冯敏昌、绩溪方体、宁化伊秉绶、工部主事灵石何道生、简州州判浮山张道、渥隰州学正安邑宋葆淳、廪贡生婺源胡翔云、布衣江都罗聘同观于孙公园、渊如郎中寓斋。长白那彦成曾观,乾隆癸丑五月晦日。
嘉庆己未春暮,钱唐梁同书观。
此卷是赵书最上神品,后有明诸家跋。徐武功、陈缉熙、刘完庵皆英景间同时以鉴藏著称。卷内恰有三人手跋。此段鉴赏风味在文祝诸公之前也。陈鉴,字缉熙,吴人,景泰时官祭酒,即摹刻《兰亭》入石者,所藏
诸临旧本,余尝见之。刘珏,字廷美,长洲人,宣德中,官山西按察司佥事,工于唐律,时人称为刘八句。所居寄傲园,仿庐鸿一草堂图为之。癸丑八月,渊如馆丈持来属题,因书其概于后。方纲。
前年秋,渊如秋曹以所藏赵书此颂属题,予虽一再题记,然其中有一处确据,可验其真,而从来未经人道破者,心窃识之而未遽质言也。今年春,予复得赵书数行,以此法验之,天然宛合。于是复借此卷来相对,验其为真迹,乃愈为丝发不差矣。恐阅者未审,故复题此,此一处辨验之法,理应明白叙出,然政恐此语流传,一入好事者之耳,又易开作伪之门矣。此竟亦不可不慎防也。是以仍不详说,第为识其所以,见真之验而已。乙卯三月,方纲记。《渔庄记》笔法亦古厚,然尚在此前十年。
赵松雪延祐三年书《酒德颂》卷。是年松雪年六十三矣,其拜翰林学士承旨亦在是年。予以今文选本校之,万(万点去)期上赵书多以字“陈说礼法,是非锋起”八字,赵书在奋袂攘襟,怒目切齿之后,且“奋”上多“乃”字,“锋起”作“蜂起”。豁尔而醒,赵书作恍尔而醒;“不睹泰山”作“不见泰山”;“利欲”作“嗜欲”;“载浮萍”作“载萍”。凡此数处,互有短长,岂松雪所据。宋以前本竟大异今本耶。又予见隋人书《史孝山出师颂》,墨迹以今本文选校之,异处亦多,是知古籍讹舛无从校正者,多矣。拖尾有徐有贞等六人跋。陈鉴,海监人,有勾溪诗集。刘珏,长州人,有完庵诗集。杨循吉,字君谦,官礼部主事,有《松筹堂集》。吴县人与徐武功同里,跋中甚推重武功,毋乃以夺门劳绩为乡里荣耶?渊如前辈同年购得是卷,属为考证之,故书此。阮元。
赵松雪书多赝本,而笔力沈(沉)着如印泥、画沙者,盖非后人所能仿。此卷得于都门,其文字之异于文选处亦似较胜,往见赵书《四十二章经》及《华氏中藏经》皆与板本不同。赵亦自云得内秘本写之,盖证此本非妄作。余不能书画而审视旧迹颇不谬,由见者不少也。太岁在单阏三月十二日,孙星衍。
右松雪行书《酒德颂》阮詹事既取今文选本,校其字之不同矣,闲尝考之东坡《赤壁赋》,乡塾小儿皆能成颂。诵坊本作而吾与子之所共适,东坡自书作共食,(食)字殊胜,非石刻无以正,流传之失。然
书家所重在书,其写古人文字往(往)有任其误而不改者。近代董香光尤甚,如成道记真迹与王子安本,参异处颇多,亦未可尽以为据依也。余去秋于汪客甫斋头见松雪正书急就篇,
笔意生拙,绝不类其所书。此卷则纯乎本家法而朗秀圆润,足与竟爽渊如比部,其宝之。乾隆癸丑七月既望秋暑未遏,挥汗题此。赵。
上元退盫管镛观于瞻园。郑研斋桂未谷同看,嘉庆丙辰重九。全椒吴鼒观于济南。
嘉庆四年己未三月,渊如观察过武林携此卷出示时,在二弟眄搓。钱塘官廨中蒋(可能是押)观。嘉庆四年四月廿五日,段玉裁、钱时霁、夏文焘、黄丕烈、袁廷梼、李锐、顾广圻同观于枫桥五砚楼。玉裁书。嘉庆辛酉八月晦日,古右、北平吴鼎,臣获观于京邸。出万明寺,书以志幸。
予所藏松雪书《寿春堂记》,乃公晚年学涪翁笔,楷法特为苍郁,使人紬绎不尽。此《酒德颂》系其中越所书,较《洛神赋帖》,意秀劲过之。秋七月,客于白下从渊如观察借阅,过吴门复留于唐明府陶山署斋,未获临摹。今仲冬望前连日与观察相叙晋江舟中,云此须善价毋庸,汲(汲)求售,故识数语还之,实爱不能释也。古华陈廷庆复阅。阮公跋考证,明确始识予断,为中年书之。过晋江舟次濒行,刺促不得重书更正,罪甚之。廷庆又笔。
嘉庆己末中冬望日,与渊如观察同客吴门,出示此卷,因记岁月于后。同观者嘉定瞿中涪、钱东塾、吴县滕震。何元锡记。嘉庆庚申人日后二日,吴江郭麟祥伯氏观于西湖寓楼。
星衍生平好书画,不以耆好自累,古书取其校正讹缺,古画窥古人笔法及服物制度,所得书宋元版以别本校,存异字,辄售去,以易他书。此赵文敏墨迹,已刻二石,可以不厚。适家弟凤卿见示黄文节书,珍爱逾常,因以此归之。吾弟善读古书,工楷法,得此当获临摹之益。《酒德颂》一见《世说注》,一见《文选》及晋书,文与此皆不同,未知赵据何本,吾弟再考之。嘉庆五年
正月四日,星衍又书于金陵之廉石居。所藏复有赵文敏欢乐图,精美无比。客秋持赠胡兵部焕,惜未与吾弟共赏鉴也。星衍又记。赵迹楷书曾于嘉禾钱寿萱堂见,《贵农重粟论》内缺数行,文征仲补之,行书。律句对幅二缣,笔径疏宕。予得之都门,已为人持去。又柳阴看荷图上有所题绝句两首,系真笔。今亦以诒同好矣。余所见或摹本居多。辛酉春,仲获观此卷于瞻园,浑厚苍坚,无美不备,始知文敏之雄跨元人不虚。而予向所径眼者,犹非其至也。张焘。昔人评文敏之书为太熟,谓其巧多而拙少也。是书凡转折及走笔处,皆有古拙之意溢于行间,较所见他种,为最胜。家渊如观察已藏之数十年,因予爱玩不舍,即举以相赠。冯翼素好临摹古人旧迹。他日,明窗净几时一展玩,当无忘公之雅意也。嘉庆五年春月,沈水孙冯翼书于读未见书斋。
家渊如观察以赵文敏书《酒德颂》见贻。予读之,多与诸书不合,“扃牖”《艺文类聚》作“牖户”。“庭除”《晋书》、《文选》、《初学记》、《类聚》作“庭衢”。“提壶”《初学记》作“持壶”。“蜂(蠭)起”《初学记》作“蜂起”。案说文蜂飞虫螫人者,
从䖵逢声。《广韵》蜂与蠭同,则作锋起者疑误。“承槽”《李善文选》、《晋书》、《类聚》、《事类赋注》皆作“承槽”,惟《初学记》、《北堂书钞》作“承糟”。下有“枕麹藉糟”,则此当从槽。“嗽醪”《类聚》作“饮醪”。“旧髯”《类聚》作“旧鬓”。汉书《朱博传》奋髯抵几,则颂即本,此《类聚》作鬓者,非箕踞。《文选》作
踑踞。《说文》有箕字、无踑字,则以箕为正。“藉糟”《类聚》作“籍糟”,恍尔而醒。《初学记》、《宋本文选》皆同,不见泰山。《宋本文选》同嗜欲之,感情亦同,如“江海之载萍”,《文选》作“如江汉之载萍”。二豪侍侧下,《文选》、《晋书》有焉字,则阮芸台中丞所据者,今本《文选》耳,史称子昂篆籀,分隶真行草书,无不冠古
今,以书名天下。天竺僧数万里求其书,归国中宝之。其见重于当时如此。此书在延祐三年,阅数年南归。英宗遣使,即其家俾,书孝经。考其时距四年耳,老年精进,故所书苍劲,直逼《兰亭》,可宝也。春雨初晴,飞华入砚,爰校各本异同证之。观察并可与中丞互相参订云、冯翼又记。
吾家藏元杨载选《赵子昂行状》一卷,系公子仲穆手写授梓。明崇祯间,海监胡宣子得之。吴兴村教授者,笔法遒秀,古色盎然,有旧跋数则,极可赏玩。比寓京师,承德孙君凤卿以子昂书《酒德颂》见示,乃延祐三年丙辰岁十一月廿一日,为瞿津民书。按状称,延祐丙辰七月,进拜翰林学士,承旨荣禄大夫、知制诰兼修国史,仁宗圣眷甚隆,字而不名云(云)。书此颂时,距拜官仅三月耳。子昂出处,吾不得而知。然主臣遇合洵,一时盛事。卷中刘廷美跋云:伯伦仕魏,为建威参军。其颂酒德寓意深长,盖当曹马废兴之际,有所托而逃焉者。赵文敏公特为书之,良以是与,恐亦想当然语也。嘉庆六年,岁在辛酉秋九月三日,海宁陈鳣记于京师宣南坊寓馆。
光绪五年,岁在己卯四月上弦,新建勒方锜,归安吴云、沈秉成、吴潘、曾玮,中江李鸿裔同观于艮盦方伯之怡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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