停云馆法帖-哈佛大学-卷十

文征明-明 停云馆贴卷十 国朝名人书卷弟（第）十，宋学士书。濂端肃奉书，无逸征士老兄执事一别小载，慕咏犹如一日，每相思切时服取，所惠诗读之数过，宛若晤聚，之为快也，材力不敌，未临奉和，荪为慊 （耳，虞宪使还乡，谨勒此上承，）起居伏怀。鉴在冬寒，寝食何如未间，更冀荐爱自重，不宣，十一月十一日，宗弟濂端肃奉书，文粹一部同至。宋仲珩书。鄙书固不足言，然 将至之纸亦欠佳。聊后塞意乞致谢，今表兄大雅。先生幸勿讶也，初四日宋璲奉复清约，已写付原学荪不再。 詹孟举书。叙字，古人以字名家不易能也，师宜官大字，方丈一字，小字方寸千言。此后汉人以大小字名家不易能者也，韦仲将自言以张芝笔，左伯纸，己之墨，己之手大字逞径丈之势小字寸许千言也，此魏人以大小字名家不易能者也，惜乎其字皆不可得，而见其法则犹有可得，而知者张长史谓：大字促令小，小字展令大。董内直谓：大字贵结密，不结密则懒散而无精神，扁榜宜字字相照应，又宜飘逸气，清雅不俗。一字之美皆偏傍凑成，分拆看时，各自成一美，始为大字之尽善者矣。小字贵开阔，字内间架宜明整开阔，一如大字体，假诸美皆具也。以张董所谓观之，后人从其法，师韦所不易，能可不能耶？顾吾嗜古人何如耳，李阳冰见绛州碧落碑，寝碑下数日不忍去，欧阳询见索靖古碑，驻马观之去，数步还下 马观之。倦则布毡坐观之，宿碑傍（旁）三日乃去。欧阳李以字名家，其嗜古人诚何如也，沈学庵嗜古人字，以工大字，名吴中藏，樗寮子张即之，雪庵李泉大小字其子贵成，嗜之如饥思嗜夫食，未尝一饷而有忘也，贵成究张董所谓，从其法工之又未尝一日而有辍也，学庵家无数簪之积，无半亩之入，其父子衷心所操，曾无所羡慕而少有移也，古人谓字心画也，柳诚悬言心正则笔正，虽曰寓谏实字家之名言，学庵父子衷心要，不愧夫诚悬之言者矣，伾奴辈沾沾自喜，取媚纵其字或工，可愧也，苏文忠公论字必论其人之平生，可谓善论，字者矣学庵父子衷心，所操论其平生，余安得不叙其所嗜所工，为字家者警劝耶，噫以字名家不易能也，内而宜理乎已之心外，而宜尽乎古之法心，以致其笔之正法，以致其笔之妙，其见于挥洒大焉小焉，乌乎不为人重耶，长乐王宾叙新安詹希元书。 右詹中书孟举书，吾乡王光庵先生叙字一首，叙为沈学庵及其子贵成作，学庵名宗学字起宗，隠于炼墨，又自号墨翁。高太史为作传，称其能书径尺大字，贵成字志道，隐于栉发皆博学善书，抱奇掘之行学庵，尤精于医故与光庵善所着书，有本草发挥精华十二经络治疗，溯源外科新录，墨法集要增补广韵，七音字母今皆不传，传者新录耳。然独王氏有之，孟举婺源人，仕元为供奉监照磨历善用库副使，洪武初，授吏部奏差铸印局副使，后为中书舍人卒。其书评者谓兼欧虞颜柳之法，而有冠冕佩玉之风，为国朝书家弟一，此纸沈氏物，光庵从玄孙云偶购得之，装池成卷，俾予疏其事，詹书近时绝少此文，既有关王氏，而又家集所不载。云之宝此尚可以寻常翰墨，论哉光庵名宾字仲光，其行能之详，自具家传兹不复着云。弘治辛酉征明。 宋仲温书。钟繇，字元常，颍川长社人。才思通敏，举孝廉为郎。历官侍中尚书仆射，封东武亭侯。魏国初建，迁相国。明帝即位，迁太傅。有脚疾。乘舆上殿。尤善建赋，甚喜 蔡雍、刘德升。张怀瓘云：真书绝妙，乃过于师。刚柔备焉。点画之间，多有异趣。可谓幽深无际，古雅有余。秦汉以来一人而已。虽在之善政遗爱，结于人心，未足多也。梁武帝云：钟繇 书如云鹤游天，羣鸿戏海。行间茂密，实亦难过耶。庚肩吾云：钟繇书天然第一，工夫次之。妙尽许昌之碑，穷极邺下之椟。虞世南云：钟繇师资德升，驰鹜曹蔡。仿学而致 一体。真楷独得其妍。王羲之字逸少，郎邪临（沂）人，官至右军将军会稽内史。少有美誉，善书为古今之冠。草隶八分飞白章行，备精诸体，自成一家之法。千变万化，得之神功。自非 造化发虚，岂能登峰造极，其所籍意皆自然万象以加也。然剖析张公之草，而浓纤折衷，乃愧其精熟损益。钟君隶虽运用增华，古雅不逮。至研精体势，皆无所不通。所谓冰寒于水 亦犹雅颂得所、钟鼓云乎。羲之隶行草章草飞白，五体入神，八分入妙。志学吴公善篆隶真草，且甚喜仆书，出此纸令仆书钟王二小传，笔墨久废，愧不佳也。宋克识。 解学士书。渊静解先生传赞，公天性严重，有威仪长身玉立双眸烱（烱）射人，须髯奋张强横，见之屏气，士大夫以为 仪，刑在治朝无所干誉，处乱世无所屈辱，周旋规矩，从容大道要之，不失为圣人之徒也。解祯期书。 李白乘舟将欲行，忽闻岸上踏歌声，桃花潭水深千尺，不及汪伦送我情。祯期书。 甥沈度端肃奉书，三舅长者尊前，自戊子冬获于旅邸瞻拜。颜色深承，教益于令，佩服不忘，去冬忽闻妗母不幸弃世，度岂胜痛怛，但恨不能走奠一觞，以尽所哀，为歉耳，伏惟尊舅罹此伤感奈何奈何，尤望节哀就礼以全，晚景为至愿也，比来欣审尊候，清胜为慰，今毅中回兹有内醖一笃奉，尊舅尝之即辰孟春惟冀。为时善加调摄不具备，永乐丙申春正月廿一日，度拜书。 沈大理书。李令伯陈情表。臣以险衅，夙遭闵凶。生孩六月，慈父见背；行年四岁，舅夺母志。祖母刘悯臣孤弱，躬亲抚养。臣少多疾病，九岁不行，零丁孤苦，至于成立。既无叔伯，终鲜兄弟，门衰祚薄，晚有儿息。外无期功强近之亲，内无应门五尺之童，茕茕孑立，形影相吊。而刘夙膺疾病，常在床蓐，臣侍汤药，未尝废离。逮奉圣朝，沐浴清化。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，后刺史臣荣 举臣秀才。臣以供养无主，辞不赴会。诏书特下，拜臣郎中，寻蒙国恩，除臣洗马。猥以微贱，当侍东宫，非臣陨首所能上报。臣具以表闻，辞不就职。诏书切峻，责臣逋慢。郡县逼迫，催臣上道；州司临门，急于星火。臣欲奉诏奔驰，则以刘病日笃；欲苟徇私情则告诉不许：臣之进退，实为狼狈。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，凡在故老，犹蒙矜育，况臣孤苦，特为尤甚。且臣少事伪朝，历职廊（郎）署，本图宦达，不矜名节。今臣亡国贱俘，至微至陋 过蒙拔擢，（宠命优渥），岂敢盘桓，有所希冀。但以刘日薄西山，气息奄奄，人命危浅，朝不虑夕。臣无祖母，无以至今日；祖母无臣，无以终余年。母、孙二人，更相为命，是以区区不能废远。臣密今年四十有四，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，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，报刘之日短也。乌鸟私情，愿乞终养。臣之辛苦，非独蜀之人士，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，皇天后土，实所共鉴。愿陛下矜悯愚诚，听臣微志，庶刘 侥幸，保卒余年。臣生当陨首，死当结草。臣不胜怖惧之情，谨拜表以闻。宣德戊申立冬日，粲书。沈学士书。圣主得贤臣颂。夫荷旃被毳者，难与道纯绵之丽密；羹藜含糗者，不足与论太牢之滋味。今臣辟在西蜀，生于穷巷之中，长于蓬茨之下，无有游观广览之知，顾有至愚极陋之累，不足以塞厚望，应明旨。虽然，敢不略陈其愚心而抒情素！记曰：恭惟《春秋》法五始之要，在乎审己正统而已。夫贤者，国家之器用也。所任贤，则趋舍省而功施普；器用利，则用力少而就效众。故工人之用钝器也，劳筋苦骨，终日矻矻。及至巧冶铸干将之朴，清水淬其锋，越砥敛其锷，水断蛟龙，陆制犀革，忽若制泛尘途。如此则使离娄督绳，公输削墨，虽崇台五层，延袤百丈而不溷者，工用相得也。庸人之御驽马，亦伤吻敝策而不进于行，胸喘肤汗，人极马倦。及至驾啮膝，参乘旦，王良执靶，韩哀 附舆，纵骋驰骛，忽如景靡，过都越国，蹶如历块；追奔电，逐遗风，周流八极，万里一息。何其辽哉！人马相得也。故服絺綌之凉者，不苦盛暑之郁燠；袭狐貉之煖者，不忧至寒之凄怆。何则?有其具者易其备。贤人君子，亦圣王之所以易海内。是以呕喻受之，开宽裕之路，以延天下之英俊也。夫竭智附贤者，必建仁策；索远求士者，必树伯迹。昔周公躬吐握之劳，故有圄空之隆；齐桓设庭燎之礼，故有匡合之功。由此观之，君人者勤于求贤而逸于得人。昔贤者之未遭遇也，图事揆策，则君不用其谋；陈见悃诚，则上不然其信；进仕不得施效，斥逐又非其愆。是故伊尹勤于鼎俎，太公困于鼓刀。伯里自鬻，宁子饭牛，离此患也。及至遇明君、遭圣臣也，运筹合上意，谏诤得见听，进退得闵其忠，任职得行其术，去卑辱奥渫而升本朝,离蔬释蹻而享膏粱，剖符锡壤，而光祖考，传之子孙，以资说士。故世必有圣知之君而后有贤明之臣。故虎啸而风冽，龙兴而致云，蟋蟀俟秋吟，蜉蝣出以阴。《易》曰：‘飞龙在天，利见大人。’《诗》曰：‘思皇多士，生此王国。’故世平 主圣，俊乂将自至；若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之君；获稷、契、皋陶、伊尹、吕望之臣。明明在朝，穆穆布列，聚精会神，相得益章，虽伯牙操递钟，逄门子弯乌号，犹未足以喻其意也。故圣主必待贤臣而弘功业，俊士亦俟明主以显其德。上下俱欲，欢然交欣，千载一会，论说无疑，翼乎如鸿毛遇顺风，沛乎若巨鱼纵大壑；其得意如此，则胡禁不止，曷令不行，化溢四表，横被无穷。遐夷献贡，万祥毕臻。是以圣主不遍窥望而视已明，不殚倾耳而听已聪，恩从祥风翱，德与和气游，太平之责塞，优游之望得，遵游自然之势，恬淡无为之场，休征自至，寿考无疆，雍容垂拱，永永万年，何必偃仰屈伸若彭祖，喣（吼）嘘呼吸如乔、松，眇然绝俗离世哉！《诗》曰：“济济多士，文王以宁。”盖信乎其以宁也！ 徐武功书。海云茶屏合饮口，号劝诸宾进酒。有贞。连理枝边会主宾，先将卮酒酹花神。酒行到手休推却，只恐花神也笑人。马刑部书 未到重阳落帽，已过七夕穿针。美人一笑直千金。十里横塘将近。水浸吴江塔影，风凉宋帝碑阴。醒时游赏醉时吟，不乐人生做甚？游石湖词。 刘西台书，昨以《爱日堂图》，求一挥洒，以酬索者。因知吉礼，匆匆未可催促。今已得暇，望一挥幸甚。闻阁下与武功处，往复札子甚善，乞掷付去手，一观尤幸。启南贤亲阁下。珏奉。李太仆书。为陈言事，臣切见，向者彗见天田。诏求直言，而言者或不切时政，以故未尽施行，今自春涉夏，雨泽不降，麦苗焦枯，黍粟麻豆，粒不及种米。价胜贵人情，忧惶乃无有为，陛下陈一言者，似谓 朝廷以言为讳，遂皆结舌不言，致使陛下遑遑图治，莫得其方，至谓佛经道经或可，翊费王化，利益群生，敕令书写布施，累累不绝，臣虽至愚，御知陛下之心，宗社生虚之心也，幸甚幸甚，但今佛老诸经，多是后人伪撰，谬张因果，诳惑愚氓。所冀圣明重加，诛绝不应，传写贻诮方来，臣愚不敢渎言，若夫图治之道，则子思子有曰，凡为天下，国家有九经，而佛经道经不与属所谓九经者，修身也，尊贤也，亲亲也，敬大臣也，体群臣也，子庶民也，来百工也，举远人也，怀诸侯也，其说具见中庸，先儒有大临，制喜所解最为详备他经如诗书，春秋等所。言治诸本末次序，总括于此 陛下试取讲求其故，身体而力行之，一事有一事之效，一日有一日之功，行之不息，自能上答天心，下慰民望，光昭祖宗，庆衍后嗣，不止于丙旸时答，年谷顺成而已，伏望陛下一心正学，毋为异端邪说，所误兢兢业业，承顺天心，敬畏变异，延见群臣，采纳众论，然后饬躬自约，总览大权，远谗佞之人，亲正直之士，赏毋滥予，罚必果行，庶几感召，和气讷（纳）阴阳降雨露。以延天下万姓垂死之命，以固宗社万万年。无强之基，答徒狃于燕安，惮于更化，则人心解体天变，不虚异时，祸乱既成，虽有千佛出世亦无能为，陛下谋之矣，伏惟陛下留神省察，臣少业儒滥官，近侍不称 厥职，窃自怀惭纵殚精弊力，笔砚之间，岂足以仰报，厚恩上裨。圣政苟有所见，又泯默不言，则臣之罪大矣，伏惟陛下少垂，省察臣愚昧死千日目，天威不胜战惧。张东海书。忆昔相逢岁执徐，才华落落气温如。曾酣郭隗台前酒，同献陈东阙下书。 青镜流年惊老大，金门先达笑迂疏。明朝莫负东风约，红杏满园花发初。话旧情浓 举酒徐，青云道上事纷如。自从都下三年别，不寄江东一纸书。文笔纵高名籍籍，儒冠未脱鬓疏疏。君恩如海何时报，笑对云山赋遂初。芳声美誉出严徐，吴下风流总不如。玉櫑拂冠三尺剑，牙签插架五车书。虎丘山色心常醉，龙尾阶头迹尚疏。闻道近来诗更好，骎骎直欲过黄初。诗逋催促不容徐，恰遇春来兴浩如。句里烟霞摩诘画，窗前风雨（醉）老颠书。杜鹃心苦形容瘦，鹦鹉才高礼法疏。昨夜西斋吟未了，寒鸦飞散晓钟初。东风迟日弄虚徐，扑面黄尘不自如。闭户细看诸葛传，据毫漫拓右军 书。白头老父音书杳，青眼故人踪迹疏。遥忆乡园淞水上，海棠花发燕来初。周师南下昔平徐，闻道雷霆势莫如。争似皇明崇礼乐，尽投戈甲事诗书。天临黄阁延三老，昼永青宫坐二疏。何幸微臣也遭际，云衢发轫致身初。元启先生以诸名公倡和之作，索和黾勉如右，所愧作者既众，弼不能一一尽读，其间能无雷同剿说乎？一笑而付之，覆乃可耳。友弟张弼顿首。 嘉靖三十五年春二月，长洲文氏停云馆摹勒上石。 (资源为高清大图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