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轼-宋 自我来黄州,已过三寒食,年年欲惜春,春去不容惜。今年又苦雨,两月秋 萧瑟。卧闻海棠花,泥污燕支雪。暗中偷负去,夜半真有力。何殊病少 年,病起头已白。春江欲入户,雨势来不已。小屋如渔舟,濛濛 水云里。空庖煮寒菜,破灶烧湿苇。那知是寒食,但见乌 衔纸。君门深九重,坟墓在万里。也拟哭途穷,死灰吹不 起。右黄州寒食二首。 东坡书豪宕秀逸,为颜杨以后一人。此卷乃谪黄州日所书,后有山谷跋,倾倒已极。所谓无意于佳乃佳者。坡论书诗云:苟能通其意,常谓不学可。又云:读书万卷始通神。若区区于点画波磔间求之,则失之远矣。乾隆戊辰清和月上澣八日御识。东坡此诗似李太白 犹恐太白有未到处。此书兼颜鲁公、杨少师、李西台 笔意。试使东坡复为之,未必及此。它日东坡或见此书,应 笑我于无佛处称尊也。余生平见东坡先生真迹不下三十余卷,必以此为甲观,巳(已)摹刻戏鸿堂帖中,董其昌观并题。 朝披梦泽云,笠钓清茫茫。寻丝得双鲤,(中)内有三元章。 篆字若丹蛇,逸势如飞翔。还家 问天老,奥义不可量。 金刀割青素,灵文烂煌煌。咽服十二环,奄见仙人房。 莫跨紫鳞去,海气侵肌凉。龙子善变化,化作梅花妆。 赠 我累累珠,靡靡明月光。劝我穿绛缕,系作裙间珰。挹子以携去,谈笑闻遗香。 人生烛上华,光灭巧妍尽。 春风绕树头,日与化工进。 只知雨露贪,不闻零落近。 我昔飞骨时,惨见当涂坟。 青松霭朝霞,缥眇 山下村。 既死明月魄,无复玻璃魂。 念此一脱洒,长啸登崑崙。 醉著鸾皇衣,星斗俯可扪。 元祐八年七月十日丹元复传此二诗。 赤壁赋。壬戌之秋,七月既望,苏子与 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。清风徐来,水波不兴。(举酒属客)诵明月之诗(前五行为文征明仿苏体补) 举酒属客。歌窈窕之章。少焉,月出于东山之上,裴回(徘徊)于斗牛之间。白露横江,水 光接天。纵一苇之所如,陵(凌)万顷之茫然。浩浩乎如冯虚御风,而不知其所止;飘飘乎如遗世独立,羽化而登仙。于是饮酒乐甚,扣舷而 歌之。歌曰:“桂棹兮兰桨,击空明兮溯流光。渺渺兮余怀,望美人兮天一方。”客有吹洞箫者,倚歌而和之。其声呜呜然,如怨如慕,如 泣如诉,余音袅袅,不绝如缕。舞幽壑之潜蛟,泣孤舟之嫠妇。苏子愀然,正襟危坐而问客曰:“何为其然也?”客曰:“月明星稀,乌鹊 南飞,此非曹孟德之诗乎?西望夏口,东望武昌,山川相缪,郁乎苍苍,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?方其破荆州,下江陵,顺流而东也, 舳舻千里,旌旗蔽空,酾酒临江,横槊赋诗,固一世之雄也,而今安在哉?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,侣鱼虾而友麋鹿,驾一叶之扁 舟,举匏樽以相属。寄蜉蝣于天地,渺浮海之一粟。哀吾生之须臾,羡长江之无穷。挟飞仙以遨游,抱明月而长终。知不可乎骤 得,托遗响于悲风。”苏子曰:“客亦知夫水与月乎?逝者如斯,而未尝往也;赢虚者如彼,而卒莫消长也。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,则天地 曾不能以一瞬;自其不变者而观之,则物与我皆无尽也,而又何羡乎!且夫天地之间,物各有主,苟非吾之所有,虽一毫而莫取。惟 江上之清风,与山间之明月,耳得之而为声,目遇之而成色,取之无禁,用之不竭,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,而吾与子之所共食。”客喜 而笑,洗盏更酌。肴核既尽,杯盘狼籍。相与枕藉乎舟中,不知东方之既白。 轼去岁作此赋,未尝轻出以示人,见者盖一二人而已,钦之有使至,求近文 遂亲书以寄。多难畏事,钦之爱我,必深藏之不出也。又有后赤壁赋笔倦,未能写,当 俟后信。轼白。 背郭堂成荫白茆,缘江路熟俯青郊。桤林碍日吟风叶,笼竹和烟滴露 梢。暂下飞乌将数子,频来语燕定新巢。旁人错比扬雄宅,懒惰无心作解嘲。 蜀中多桤木,读如欹,仄之欹,散材也,独中薪耳。然易长,三年乃拱,故子美诗云:“饱闻桤木三年 大,为致溪边十亩阴。”凡木所芘其地则瘠,惟桤不然。叶落水中辄腐,能肥田,甚于粪壤。故 田家喜种。得风,叶声发,如白杨也。“吟风”之句尤为纪实。云“笼竹”,亦蜀中竹名也。 杜甫草堂有数处,此诗云背郭缘江则当属成都之浣花,山川风物之美,惟久习者知之,东坡蜀人故于榿林笼竹,之特详。山海经云,单狐之山,多机木,郭注似榆可烧以粪田,东坡语合此,明杨慎以为即榿木也,坡以蜀人而书古人,故乡之诗神采尤奕奕,飞动超越笔墨之外,不特寻常,称诗字合璧而已,明窗展卷辄识数言,时己巳腊日。 维元祐二年,岁次丁卯八月庚辰朔,越四日癸未。翰林学士、朝奉郎、知制诰苏轼,朝奉郎、试中书舍 人苏辙,谨以清酌庶羞之奠,昭告于故颍州使君同年黄兄几道之灵:呜呼 几道,孝友蒸蒸。人无间言,如闵与曾。天若成之,付以百能。超然骥德,风骛云腾。入为御史,以直自绳。终然玉雪,不污青蝇。出按百城,不缓不 拒。奸民惰吏,实畏靡憎。帝亦知之,因事屡称。谋之左右,有问莫应。君闻不悛,与义降升。吾岂羽毛,为 人所鹰。抱默以老,含章不矜。环堵萧然,大布疎缯。妻子脱粟,玉食友朋。轼迁于南,秋谷五登。坐阅百吏,锥刀相仍。 有斐君子,传车是乘。穆如春风,解此阴凌。尚有典刑,紫髯垂膺。鲁无君子,斯人安承。纳币请昏(婚),义均股 肱。别我而东,衣被仅胜。一卧永已,吾将安凭。寿命在天,维圣莫增。君赵魏老,老于薛滕。天亦愧之,其 世必兴。举我一觞,归安丘陵。尚飨。 怀素自叙。怀素家长沙,幼而事佛,经禅之暇,颇好笔翰。然恨未能远览,前人之奇迹,所见甚浅。遂担笈杖锡,西游上国,谒见当代名公,错综其事。遗编绝简,往往遇之,豁然心胸,略无疑滞。鱼笺绢素,多所尘点,士大夫不以为怪焉。颜刑部,书家者流,精极笔法,水镜之辨,许在末行。又以尚书司勋郎卢象、小宗伯张正言,曾为歌诗,故叙之曰:“开士怀素,僧中之英,气概疏通,性灵豁畅。精心草圣,积有岁时,江岭之间,其名大著。故吏部侍郎韦公师,睹其笔力,勖以有成。今礼部侍郎张公谓,赏其不羁,引以游处。兼好事者同作歌以赞之,动盈卷轴。真草稿之作,起于汉代,杜度、崔瑗,始以妙闻。迨 乎伯英,尤擅其美。羲献兹降,虞陆相承,口诀手授。以至于吴郡张旭长史,虽姿性颠逸,超绝古今,而楷精法详,特为真正。真卿早岁尝接游,屡蒙击节,教以笔法。资质劣弱,又婴物务,不能,迄以无成。追思一言,何可复得。忽见师作,纵横不群,迅疾骇人,若还旧观。向使师得亲承善诱,函挹规模,则入室之宾,推奚适。嗟叹不足,聊书此以冠诸篇首。”其后继作不绝,溢乎箱箧。其形似,则有张礼部之:“奔蛇走虺势入座,骤雨旋风声满堂。”卢员外云:“初疑轻烟淡古松,又似山开万仞峰。”王永州亦曰:“寒猿饮水撼枯藤,壮士拔山伸劲铁。”朱处士云:“笔下惟看激雪流,字成只畏盘龙去。”机格,则有李御史舟云:“昔张旭 之作也,时人谓之张颠。今怀素之为也,余实谓之狂僧。以狂继颠,谁曰不可?”张公又云:“稽山贺老总知名,吴郡张颠曾不面。”许御史瑶云:“志在新奇无定则,古瘦漓骊半无墨。醉来信手两三行,醒后却书书不得。”戴御史叔伦云:“心手相师势转奇,诡形怪状翻合宜。人人欲问此中妙,怀素自言初不知。”语疾速,则有窦御史冀云:“粉壁长廊数十间,兴来小豁胸中气。忽然绝叫三五声,满壁纵横千万字。”戴公又云:“驰毫骤墨列奔驷,满座失声看不及。”目愚劣,则有从父司勋员外郎吴郡钱起诗云:“远鹤(锡)无前信,孤云寄太虚。夜来世界,醉里得真如。”皆辞旨激切固,理识玄奥,固非虚薄之所敢当,徒增愧畏耳。时大历丁巳冬十月廿有八日。 日。僧藏真书七纸,开封王君巩所藏。君侍亲平凉,始得其一二。而两纸在张邓公家。其后冯当世,又获其三。虽所从得异者不可考,然笔势奕奕,七纸意相也。君邓公外孙,而与当世相善,乃得而合之。余尝爱梁武帝评书,善取物象,而此公尤能自誉,观者不以其过,信乎其书之工也。然其为人傥荡,本不求工,所能工如此,如没人操舟,无意于济否,是以覆却万变,而举止自若,其近于有道者耶?苏轼跋。明桂坡安国,同衡山先生鉴定真迹,时嘉靖十年辛卯秋九月既望识。 辩才老师,退居龙井,不复出入。轼往见之,常出至风篁岭。左右惊曰:“远公复过虎 辩才笑曰:“杜子美不云乎:‘与子成二老,来往亦风流。’”因作亭岭上,名之曰“过溪”,亦曰二老”。谨次辩才韵赋诗一首。 眉山苏轼上。日月转双毂,古今同一丘。惟此鹤骨老,凛然不知秋。去住两无碍,天人争挽留。去如龙出, 雷雨卷潭湫。来如珠还浦,鱼鳖争骈头。此生暂寄寓,常恐名实浮。我比陶令愧,师为远公优。送我还过溪, 水当逆流。聊使此人山,永记二老游。大千在掌握,宁有离别忧。元祐五年十二月十九日。 东武小邦,不烦牛刀,实无可以上助万一者,非不尽也。虽隔数政,犹望掩恶耳,真州房缗,已令子由面白悚息悚息。轼又上。 覆盆子甚烦采寄,感怍之至。令子一相访,值出未见,当令人呼见 之也。季常先生一书,并信物一小角,请送达。轼白。 轼启辱,书承法体安隐,甚尉想念。北游五年,尘垢所蒙,已化为俗吏矣。不知 林下高人犹复不忘耶?未由会见,万万自重。不宣。轼顿首坐主久上人。 五月廿二日。 轼启。近者经由。获见为幸。过辱遣人赐书。得闻起居佳胜。感慰兼极。忝命出于 余芘。重承流喻。益深愧慰畏。再会未缘。万(万)以时自重。人还。冗中。不宣。轼再拜。长官董侯阁下。六月廿八日。 轼启。前日少致区区,重烦诲答,且审台侯康胜,感慰兼极。归安丘园,早岁共有此意,公独先获其渐,岂胜企羡。但恐 世缘已深,未知果脱否耳?无缘一见,少道宿昔为恨。人还,布谢不宣。轼顿首再拜子厚宫使正议兄执事。十二月廿七日。 轼启。江上邂逅,俯仰八年,怀仰世契,感怅不已。辱书,且审起居佳胜。 令弟爱子,各想康福。余非面莫既,人回忽(忽)不宣。轼再拜知县朝奉阁下。四月廿八日。 轼将渡海,宿澄迈,承令子见访,知从者未归。又云,恐已到桂府。若果尔,庶几得于海康相遇;不尔,则未知后会之期也。区区无他祷,惟 晚景宜倍万自爱耳。忽忽留此纸令子处,更不重封,不罪不罪。轼顿首,梦得秘挍阁下。六月十三日。 (资源为高清大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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